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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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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5章

待李佑白坐定, 陳風撩簾而望,百戲臺上已換了新人上臺口中吞下一柄銀刀,陳風見怪不怪, 目光掃過臺下,眼尖地認出了簡青竹。

今日周姑娘便是與簡青竹相約出了門。

他笑道:“殿下,奴瞧見簡大夫了,在臺下東角。”

李佑白順勢望去, 她身側立著一個男子。朝議郎常牧之, 並非周妙。

李佑白左右而顧, 忽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將轉身,離開百戲臺,往外。

李權。

他身後半步跟著一個頭戴帷帽的女郎, 雖然看不見她的面目, 但是李佑白認得她身上披著的殷紅鬥篷,更何況,她手中還提著那一盞瑩瑩發亮的蜻蜓燈。

周妙。

為何周妙會與李權一道?碰巧遇上的麽?

李佑白轉念忽而想到, 從前龍舟盛會之時,李權也曾與周妙同游。

他心頭鼓噪, 頓時沒了觀戲的興致,正欲喚陳風推他下得露臺,忽見一個臉熟的仆從掀簾而入, 拜道:“殿下高公子求見。”

“高攀?”李佑白冷聲道, “今日無暇, 不見。”

不料, 那仆從躬身道:“回殿下, 不是高攀公子, 是高長史高恭大人。”

高恭竟已從錦州回來了。

李佑白按捺住覆雜心緒, 道:“讓他進來罷。”

不過就這麽片刻的功夫,李佑白再回頭望向百戲臺下,卻已不見李權和周妙二人的身影。

北市之中人來人往,絡繹不絕。

周妙提著燈,一路往南,與李權往人煙略略少一些的湖畔而去。

兩人步速稍快,李權是因為腿長,而周妙則是有些緊張。

她一邊走,一邊打著腹稿,待會兒要如何說,如何做等雲雲。

眼看湖泊遙遙可見,路上的行人多是三三兩兩的年輕男女。

“公子,此燈贈你,盼你來年高中。”

周妙循聲望去,身側不遠處正是一對青年人,女郎面色通紅地將手中的橘燈捧到了男子眼前。

而那男子表情羞澀,雙手接了過來:“多,多謝姑娘。”

周妙瞧得入神,腳下不停,卻冷不丁地撞上了李權的後背,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竟停下了腳步。

周妙連忙退了半步,先去檢查手裏的燈有沒有撞壞,好在燈光幽亮,安然無恙。

她暗暗松了一口氣,語含歉意道:“抱歉,沒留意到你停下來了。”

李權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那一對男女,又望了望周妙手中的燈,露齒笑道:“周姑娘引我來此,也是要將此燈贈予我麽?”

李權能猜到,周妙一點也不奇怪。

她做得實在是太明顯了,既提了燈來,又借口說百戲臺人太多,往湖畔而來。

見李權面目含笑,周妙也不扭捏,將手中的蜻蜓燈擡高了一些,笑道:“正是,此燈予你,盼春日與你同行。”

李權朗聲一笑:“周姑娘願意與我同往池州去?”

周妙點點頭:“倘若李小將軍還沒改主意的話,我便與你同去池州。”

二人雖未道破婚事,可是說的便是婚事。

李權伸手接過燈:“我自然沒有改主意,周姑娘把燈予我,往後也不能再改主意了。”

周妙心頭大石落地,道:“一言為定。”

接下來,她便只等固遠侯府與周家議親,若無意外,春日她便可往南而行,遠離主線劇情。

阿彌陀佛。

城中譙樓鑼響七聲,戌時已至。

高恭說罷錦州見聞,見李佑白神色淡然,轉而又道:“殿下要尋的孫氏,某已尋到,如今安置在城中,那人改姓了魯,因而頗費了一番功夫。”

李佑白問道:“她可有何古怪?”

高恭頷首,答道:“魯氏現今年歲已高,人像是有些瘋癲,時而手舞足蹈,時而不言不語,不知是何緣故。”

果真蹊蹺。

李佑白道:“尋幾位大夫暗中醫治,照料幾日我再尋人去看。”

高恭稱是,口中卻問:“殿下說的是簡醫女麽?”

高恭身在錦州,自然曉得蔣沖先前尋的人是簡青松,而殿下身邊的是簡青竹。

李佑白點頭,道:“正是她。”說著,他才臺下望去,簡青竹與常牧之尚在觀那臺上的“劃地成川”。

他沈吟片刻,問高恭道:“還有別的事麽?”

高恭了然道:“無別事了,某告退了。”

高恭一走,李佑白便沈聲對陳風道:“將簡大夫請上來。”

簡青竹聽說李佑白要見她,登時嚇得腿軟,扯著常牧之的袖袍不放,苦著臉道:“常哥哥能與我同去麽?”

常牧之為難地望了一眼面前的仆從:“常某欲拜見殿下。”

仆從先去通報。

李佑白應了他。

轉眼常牧之與簡青竹二人被請上了露臺。

李佑白口中說的卻是魯氏的病癥。

簡青竹既驚又喜,驚的是二哥為何在找此人,喜的是殿下沒提莊子裏跑了的那人。

她思索須臾,“癡癥或有許多緣故,得等到我見到她才能判斷。”她面露急切地說,“既然二哥一直苦苦找她,我一定盡力將她醫好。”

常牧之卻在一側聽得心驚,此事非同小可,他不知為何李佑白竟允了他來。

他當然不會背棄簡青竹,只是李佑白是信他?還是在試探他?

常牧之默然無語,只聽李佑白又道:“如此甚好,再過幾日,我便派人送簡大夫去瞧那魯氏。”

“多謝殿下。”簡青竹長拜道。

“簡大夫是我的恩人,不必行此大禮。”

簡青竹直起身來,想到莊園一事,心中愧疚不已,但是面對李佑白,她根本沒有足夠的勇氣坦白此事。

她別過眼,訥訥說:“殿下若無別事,我便不打擾殿下觀百戲了。”

李佑白“嗯”了一聲。

簡青竹如蒙大赦地往後退去,耳邊卻聽他忽問:“簡大夫知道周妙去何處了麽?”

*

周妙自湖畔送了燈,又在南市逛了大半圈,人人提燭,彩燈高懸,市中亮若白晝。

直到亥時的鑼響,她才意識到原來已經這樣晚了。

城中雖無宵禁,可是冬雪,秋月,小春肯定都還在等她。

“我得回府了。”

李權便道:“我送周姑娘回去。”

二人便朝將軍府的方向折返。

臨近府門,周妙只見那一條並不寬敞的石板道上停靠了數架車輦。今夜城中無眠,四周的高門大院亦是燈火通明,耳畔樂音不絕。

周妙緩了腳步,想與李權道別,可又不知此時此刻該說些什麽才好。

正猶猶豫豫間,卻聽身側的李權開口道:“我很喜歡周姑娘送我的這一盞燈,別致且有野趣。”

周妙側眼望去,那一盞蜻蜓燈光亮不減,在他手下搖搖晃晃,垂下的兩條紅絲亦在隨風蕩漾。

她才突然想起,由於先前送燈的過程實在太過順利,她都忘了展示此燈的精妙之處。

周妙於是伸手輕輕拉住了兩條紅絲,口中笑道:“李小將軍,快看。”

隨著她一拉一拽,蜻蜓的翅膀上下翻飛了起來。

夜色深深沈沈,唯有蜻蜓的螢光灼灼而亮,照亮了周妙的臉。

她的眼睛裏仿若亦有光。

李權瞬也不瞬地地望著她。

周妙演示完畢,擡頭問道:“是不是很厲害?”

李權適才回過神來,輕咳一聲,點了點頭。

周妙松開了紅絲,笑道:“時間不早了,我便回去了,李小將軍也早些回去休息罷。”

李權卻說:“你不必總是叫我李小將軍,喚我李權便是。”

周妙一想,確實她該改一改稱呼了,於是點了點頭,只聽李權又道:“那我以後可以叫你妙妙麽?”

周妙心中一跳,沈默了片刻,又點了點頭,笑道:“好啊。”

聽到這一聲“好啊”,陳風臉色駭然,別過眼,萬不敢再看車外的二人,更不敢窺探身側殿下的神色。

殿下坐於車中已有三刻了。

自百戲臺乘輦回府,殿下並未下輦,只坐於車中。

周姑娘出游未歸,陳風曉得,殿下是在等她。

可是,等來的卻是周姑娘與李小將軍二人,而李小將軍手中提著的,赫然是周姑娘做的那一盞蜻蜓燈。

原來不是送給殿下的,是送給李小將軍的燈。

車壁竹簾半卷,車外一切盡收眼底。

眼見周妙進了府門,陳風斟酌著如何開口,卻聽李佑白道:“回去罷。”

他的聲音冷淡,聽上去和平日裏似乎無甚區別。

陳風垂首,掀開了車簾,推著李佑白下輦。

進到劍閣,聽人來報。

“殿下,先前派去袞州的仆從回來了。”

“讓他進來罷。”

李佑白說罷,自金輪車起身,徑自坐到了上首處的方背椅上。

陳風立刻轉身點亮門旁兩側的青銅燈盞。

燭光將燃,室中依舊幽暗。

陳風耳邊只聽一聲:“你退下罷。”

他心中一跳,只得躬身退了出去。

仆從很快便到。

數月前他快馬加鞭地前去袞州查探,停留多日,又夜以繼日地趕回了京,正逢上元日,他原以為殿下明日才會宣他,可誰曾想,還沒來得及洗把臉,他就被叫到劍閣。

仆從垂首拜道:“參見殿下。”

“起來,說罷。”

仆從依言擡起頭來,心中登時沈沈一落。

燈火半明,眼前的殿下臉色鐵青,眉眼淩厲,他的右手握住身側的一方桌角,手背青筋暴起,分明是怒火中燒的模樣。

他來得不是時候,太不是時候了!

仆從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,在心中默默念了一聲佛。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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